印度Leh十二日之摩托車日記 - 3 - 機車

這一篇打了好幾天, 上班真是推託萬惡之源...

附圖網誌版:
http://binglinwu.blogspot.tw/2014/08/highway-to-leh-day-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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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ay 2 – Delhi – Malikpur
　Google Maps:　https://goo.gl/maps/KcI6F
　　凌晨兩點的時候，Neel來房裡叫起我和Rajiv，說他要回宿舍小寐一下，約三點半再
來與我們會合，之後便乘著晨色和微風向北前進。
　　Neel是在德里念MBA的在學學生，他的表哥Rajiv則是在孟買(Mumbai)任職IT
consulting的工程師。
　　簡單來說，Neel直到早上七點才來到這裡，畢竟對印度人來說睡過頭是天然災害的一
種，是神聖不可質疑的自然現象。時間上的延遲也預告著，若要達到今天的預定目的地的
話，勢必得跑一段夜路；在印度跑夜路真的是非常危險的，Tony Bullet Center的人也不
停和我們說Start early, ride slowly, arrive safely；頭幾天的趕夜路沒有出什麼事
，這也讓我們感到些許鬆懈，殊不知就是這股鬆懈給了我有驚小險的一個晚上，容我日後
再詳述。
　　總之大約八點才完成行李綑綁和行前檢查。在已經開始變得炎熱的陽光下我們騎上了
往喜馬拉雅山的國家一號高速公路。
　　在從首都到喜馬拉雅山脈的旅程中，這約五百公里的路段是對於騎士意志力的挑戰；
在眾多曾經完成此旅程的旅人口中，從Delhi到進Jammu山區前的公路都是又髒、又熱、又
無聊的五百公里。大多數旅者都會選擇在一天之內將他跑完，因為既沒有停下來的必要（
沿路都是農村，偶爾經過幾個看起來都一樣的都市）亦沒有停下來的心情（烈日與粉塵會
將最雀躍的心情粉碎殆盡）。
　　因為聯絡上的失誤，我在高速公路上和Neel與Rajiv失散了，言語不通我也無法和當
地人問地名，但是他們到是笑得很開心，我也笑得很開心。
　　出發第一天的挑戰：後輪破胎。老Royal Enfield還在使用古老的內胎，高速公路上
的小碎石跑進去磨阿轉的我就來高速公路肩報到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似的，停就剛好停
在一位老伯前面，而這位老伯正是專門坐輪胎維修的Mechanic；以一百盧比作了朋友之後
續行上路。
　　中午在某間高速公路上的公路餐廳吃飯稍作休息。
　　這是我在印度大陸上看到最有趣的景色之一。無情的太陽之下總會有有情的人；這些
人專門在路邊發送免費冰甜飲料給高速公路上的陌生過客，這些粉紅色的液體真的能提神
、解熱、醒腦，或許是在提醒著環境是無法改變的，但人的作為可以讓環境變得更加可愛
。
　　髒、熱、無聊的高速公路總算來到了尾聲，在文字上來看可能不覺苦熱，但回想當時
，我猶能記得在撲面的滾燙黃沙中（對，即使是在戴著全罩安全帽）試圖維持散漫的精神
狀況，將生命懸於一線盡量拉長專注力的感覺。人總要體驗一次，但一次就夠了。
　　晚上在三小時的夜騎之後，來到一間路邊的公路旅店，稍作盥洗即就寢，等待著明天
進State of Jammu and Kashmir。
　　稍微介紹一下旅店好了供之後想要來嘗試的人參考；我和Neel、Rajiv三人共住一間
雙人房，有（不冷的）冷氣和冷水供應，一晚要價五百盧比（約兩百五十元台幣）晚餐、
早餐、飲料另計。
Day 3 – Malikpur – Srinagar
https://goo.gl/maps/ENFQd
　　僅管眾人耳提面命千萬不要夜騎 – 早早出發、太陽西斜時開始找旅館住宿 – 但前
一天夜騎仍平安無事的幸運好像給了我們鬆懈的藉口；早上起床時已是八點、整漱打包、
九點就過去了。九點半才出發，基本上今天又要狠狠夜騎一大段了。Malikpur已經在
Panjab邦和Jammu and Kashmir邦的邊界，只需跨過一座橋J&K的大門就在眼前了。
　　J&K邦的邊界是這一路上來最明顯的，原因很簡單：Kashmir是一個戰亂頻仍的地區。
眼尖的人看到Google Map就會發現Kashmir區的邊界是虛線 – 代表著國界和領土歸屬權
未定。目前印度中央政府實質控制這塊區域，但是巴基斯坦和Kashmir本身分離主義組織
仍在爭奪這個地方的話語權，所以在邦的邊界有巨大的哨戒點，卡車在邊界入口排成長龍
等候安全檢察。
　　此外，印度其他地方申辦的手機預付卡（Prepaid SIM card）在這裡全部都會失效，
只有按月後付（Post-paid SIM card）的手機才能繼續用；預付卡因為申辦容易且不像後
付卡那麼容易追蹤進而變成游擊隊和反抗勢力的聯絡管道，對於試圖以高壓控制Kashmir
的印度政府而言是個不穩定的因子，所以被禁止使用。順道一提，印度因為通訊塔台基礎
建設未完備，大多數的手機使用者都是使用預付卡，因此禁止使用預付卡對居民是很有影
響的。
　　也就是說從今天中午入境Jammu後我的手機就等於作廢了，只能仰賴Rajiv的Vodafone
手機跟外界聯絡。
　　今天的行程是略過Jammu城改走一條小道，大約可以節省20公里的距離；誰知道這條
小道真的有夠難騎，柏油路面是遠在天邊的奢望，沒有碎石的平坦是嶙峋間的點綴，早知
道去騎Jammu那多20公里的高速公路也不要來這裡震屁股。進了山區之後才知道印度人的
用路習慣有多差；上至十輪大卡車下至噴煙小綿羊都喜歡互相超車，但車輛性能不佳路況
又極為糟糕，使得路邊常常能看到墜落山谷的車輛殘骸或是擦撞痕跡，對我而言驚心動魄
，對他們而言卻好似習以為常，數個小時後進入了隔絕Jammu和Kashmir的崇山峻嶺中。
　　來聊聊車吧！Royal Enfield最早是英國車廠，後來因經營不善為印度人買下繼續以
原本的商標經營；經典耐用容易維護的大單缸設計讓她是在惡劣環境中存活的最佳選擇；
大CC數(350 cc / 500 cc)但大活塞低壓縮比的設計比讓這台車的極速甚至難以超過85公
里 – 但可以在從Rajasthan的熾熱沙漠到Leh的寒冷高山都保有同樣讓排氣管碰碰碰作響
的性能，因為結構原始，所以耐操。
　　但我有點忘了她的耐操僅限於引擎，而不是她那仍在使用內胎設計的後輪。在夜色低
垂時我的後輪再度宣告被印度的高速公路征服，軟趴趴地歪斜在黑暗逐漸升起的深山裡。
我的隊友Rajiv和Neel都已超過我的視線，被禁用的SIM card讓我們斷了聯繫；我的備用
工具包裡面的配置並沒有辦法讓我自己更換後輪內胎，更別說我還卡在離懸崖不到一公尺
的地方；這是我在這趟旅程中第一次感到絕望 – 攔路洗劫和丟包就算了，旁邊那些擠著
山路窄縫呼嘯而過的卡車更讓我心驚膽戰。
　　我在路邊停下來不到一分鐘後就有一輛小車減緩速度靠了過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手也摸上了藏在暗袋的美製Smith & Wesson。
　　”No petrol?” 印度人搖下車窗劈頭就問；
唉，我多希望是如此簡單的事！他接著和我說前方有警察正在往這個方向走，我應該要去
找他協助。果不多時有一位瘦瘦高高的警察和幾名當地人信步接近。在和警察說明情況後
，他問的第一句話竟然是”What is your religion?” “Buddhism? Muslin?
Catholic? Hinduism?...”
　　我有點被他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問矇了，連連搖頭否認說 ”No, no religion.”
那位警察眼睛睜得大大的，似是覺得不可相信似的搖搖頭。
”Eight Kilometers, eight kilometers!” 他說 “Go.. ahead eight kilometers,
the you will find a town, mechanic, eight kilometers.” “Slowly slowly, ride
slowly.” 接著似乎要丟下我繼續走了。
好吧，至少知道了努力的方向，八公里也不算太遠，再不濟一個小時總能到得了。用一檔
含著半離合，雙腳撐地，沉重的車身和行李左擺右擺地，腦裡想著事情的光明面開始往前
行了。印度行車和英國與日本一樣靠左，我牽著重達250公斤的老Bullet搖搖晃晃地試圖
在懸崖和從身後而來的卡車的橫衝直撞之間找到一席之地。走了不到二十公尺，警察先生
默默地走回到了我的左後方，當起了我和卡車們之間的屏障。
一小段時間之後來到了一個因道路右彎而在左側空出的空地，空地邊有一排低矮的平房，
小小的雜貨舖襯著昏黃的小燈泡正準備關門。警察先生在和雜貨鋪老闆嘰哩咕嚕用印地話
談了一陣之後向我走了過來，雙手合十用溫柔的英文和我說了他的姓名和所隸屬的克什米
爾警察分隊 ”（聽不清楚地）… at your service.” 接著就一個正步轉身前往他遽聞
是一場車禍的原先的目的，把我交給了雜貨鋪的老闆。這是我第一次受到的克什米爾人溫
柔協助，整個心都溫暖了起來。
回到車旁，此時已經圍了一圈不知從深山中何處蹦出來對著癱軟的胎皮指指點點的印度人
。雙手一攤，英語根本不通，幸好除了有點過剩的好奇心之外似乎並沒有人打算洗劫困坐
深山的外國旅客。此時Rajiv終於發現我在後照鏡消失已久而回頭找我；雖說過去兩天我
和他兄弟倆因為口音不通有時後溝通有點誤會，但此時他真如我的救命天使；短暫討論後
決定由他騎車去前方的城鎮，尋找願意出城來更換輪胎的技師。半小時後他回來了，說技
師不願意在夜間出勤，而跟在他身後的是一輛砂石車和之上的將近十位的印度人。
原來他們打算用那台沙石車把Bullet給載回去…呃，問題是要怎麼把車台弄上車斗，然後
到目的地再放下來阿！那個車斗可是將近兩公尺半高，就算來了五十個印度人也沒辦法把
這塊大鐵皮弄上去吧，別到時候一個失手，掉下來壓到人事情就更大條了。在一陣解開行
李七手八腳台車放車斗蓋的兵荒馬亂之後我們基本達成了共識，就是沙石車這套是行不通
的。此時人群中一位先生自告奮用的出來說不如就就地取材試試看更換輪胎吧。反正也別
無選擇，姑且一試吧。
印度人是非常好奇且群眾意識極為強烈的，在街上只要做出稍不一樣的行為就常會被盯著
看或被圍著討論；例如在路邊和一位嘟嘟車司機問路，但最後答案可能是來自見狀圍過來
湊熱鬧的六位嘟嘟車司機和七位路過的路人共同討論的結果。問路已是如此，更別提外國
人在深山爆胎這件事了，只見夜色已深，但圍在我車邊的人卻是越來越多，能插上手的或
出手或出腳幫忙，湊不到邊的就出嘴指點或頻頻討論。帶頭的老哥不太了解英菲爾德的結
構，搗鼓了半天後輪硬是拆不下來，反而是後鼓煞歪垂一邊。
此時旁邊的山路正塞車著 – 因為路況不穩定，時常會交通管制單邊通行，或是因為前方
出了車禍正在處理，因此在山路上塞車是家常便飯；有時候一塞就是一小時，此時眾人就
會熄火下車，或在路邊雜貨鋪買些零嘴飲料，或在車陣裡四處交友認親拍照 – 有一位鬍
子大哥就這樣擠進了人群中，跟在他身邊有一位瘦小的先生大喊著 “Let him do it, he
’s a mechanic!!” 只見他左手榔頭右手版手，三兩下利索地就把後輪卸了，眾人見狀
不禁大聲叫好。後輪攤平在地上，問題來了，鶴嘴鋤實在不是拆外胎的好工具，只見一雙
手壓著鶴嘴鋤頻頻使力、兩對人頭併著討論、三支手指指指點點、四隻鞋子踩住輪框使其
固定…在眾人努力之下外胎和輪框間總算看見了一絲間隙。
然而從遠方傳來引擎發動的聲音：前方的路通了！引擎發動的聲音像是骨牌一樣從遠處一
路傳來，車燈開始不耐地在林間閃爍，鬍子先生和他小搭檔見狀不禁焦急起來加大了力道
；電光火石間喀的一聲輪框總算掙脫了外胎的束縛，鬍子先生和搭檔迅速跑出了鼓掌的人
群衝向了已經開始移動的車流 – 我甚至來不及和他們道謝 – 只見他們追著跳著上了一
輛慢慢前行的白色的老吉普車，回頭和眾人揮著手嘻嘻哈哈地道別。
拉出破胎、塞進新胎、打氣35磅，塞回後搖臂栓緊螺帽，半小時後這輛老女人又開始活蹦
亂跳了 – 在連續兩天破了兩次輪胎之後。幫我換輪胎的是一位禿頭，大肚，和善的印度
大叔，拒絕我原本想以盧比做代表的感謝，和雜貨鋪老闆三人隱入了夜色之中，原來他是
雜貨鋪旁汽車修理站的老闆！這樣子他還以他的本業為基礎不和我收錢！Rajiv笑笑的和
我說他不肯收錢很正常 – 若他們沒有把我當朋友，為何會和我從晚上六點耗到晚上八點
？
約凌晨兩點才到克什米爾的核心 – Srinagar。在當地年輕人的協助下，下榻老城區的一
間雙人房。
那位年輕而溫柔的警察，那位追著吉普車的鬍子大叔和他的跟班，那位明明是以修車為職
業卻堅持不收錢的光頭叔叔，以及後來在Srinagar城內無條件花時間帶著我們繞著街到找
住宿的四位年輕人，才是我所看到的印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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