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歲馬克的環島旅程 - 機車

大家好，我是旅人。
這篇是Biker版首PO。

在這個版潛水很久了，
小從車子配件的選用，
大到車子不動了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都會來這邊爬文，
看了大家的建議心理往往都會踏實一些。

去年年底我完成了我人生第一次的單人環島旅程，
我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這樣做的人。
取之這裡，用之這裡。
發這個系列的文章，
只是單純的想跟大家分享我心裡面的成就感還有喜悅，

然後也希望，
如果有人正在猶豫要不要這麼做，
這篇文章能夠扎扎實實的推你一把。

文章好長好長，
所以會分成幾集，
不過不用擔心富姦哦，因為我已經寫完了。

不免俗的，
來個有圖好讀的網誌版本。
http://goo.gl/xEeY8C










*


經過了一整個黏膩的早晨，

眼前的街道逐漸熟悉，

我終於感覺自己回到家了。

不同於離開的那天，

那天的台北在哭。







我推翻了自己。

也許旅行終歸要有個終點，

而如果那個終點叫作「家」，

那真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







我灰頭土臉，風塵僕僕，

推開了家裡的大門，

媽正在吃午餐。

「你怎麼曬成這樣？」媽說，

我笑了。







*







如果小白(註1)是我的黃金梅利號，

那馬克(註2)就絕對是我的千陽號。







高三畢業那年，

我離鄉背井到台中念書，

僅僅花了兩個月，

我就受不了在台中只要沒有機車就舉步維艱的人生。







那年的台中公車還沒有八公里免費，

想要出去玩就得到處喬機車車位，

喬不出來就得跟同學借。







臉皮一直都比較薄，

對我來說跟別人借車同時造成了自己跟別人的困擾，

如果不幸摔了更麻煩。

身為一個媽寶的我只好向家裡求救，

媽二話不說地就答應了。

六萬塊隔天就出現在我的戶頭。







不懂機車，也沒研究。

愛騎車，也愛改車的同學古威倫熱心的幫我介紹了幾款當時最新的車子，

還帶我去了他熟識的車行。







永遠記得初見馬克的那天，

微積分還沒下課，

我就跟古威倫從教室後門溜了出去。

天剛黑，

亮黃色的馬克在路燈下顯得閃閃發光。







一見鍾情。







BWS有很多不會被一般人作為機車首選的理由，

不夠大的車廂，

位於胯下，且容量小於同級車的油箱，

龍頭與坐墊間稍短的腳踏空間，

再再的顯示出整台車子置物容量不足的部分，

但是他優質的避震性能、流線型的設計、相對瘦的車體，

也不斷強調了他就是一台強調機動性、靈活性的城市越野車。
https://goo.gl/Lm4mF1
(圖片來源:http://blog.yam.com/tony0978/article/14720101)







其實人不也是這樣？

沒有完美的車，也沒有完美的人。

當時間拉長，一見鍾情的衝勁消磨光，

你還能不能看出對方那些，你習以為常，認為理所當然的優點，

你還記不記得對方最一開始，吸引你的模樣？








(註1：我的第一台單車，一台黑色的捷安特)

(註2：我的第一台機車，一台黃色的BWS，2008年出廠)







*







馬克是一台二手車，

2008年4月出廠，

該年11月我認識他，

半年多的他里程才3000多，

車行老闆的官方說法是他的上一手主人賣了他，

換了一台紅牌的重機。







『跟了我，只要你還能跑，我還能騎，我這輩子都不會把你拋棄。』

牽車的那天，等紅綠燈的時候，

我拍了拍他還沒電子化的指針儀表板如是說。

「如何？感覺怎麼樣？」停在前面的古威倫回頭問我。

『感覺還不錯！』我嘻嘻的笑了。







有了馬克之後，

我的人生彷彿被開啟了某種開關，

世界突然變得好大好大。







馬克充滿了霸氣，我也年輕氣盛，

年少輕狂，

我騎車的速度不怕死的快，

山路的車都被我壓得磨到底盤，

現在的我都會為當時捏一把冷汗。

『馬克呀，沒有霸氣是沒辦法駕馭的。』當時的我很是驕傲。







我會在週末的下午，

一個人從台中市南區騎到台中港看海；

也會在系上活動的前幾天，

先騎著車到東勢的山裡面探路；







我更喜歡，

就沿著某一條路，

心裡想著，

就這樣一直騎一直騎，不知道可以到哪裡。







我很愛馬克。

每一兩個禮拜我就會跟古威倫一起，

在男宿的洗車場仔細的把馬克刷乾淨、打蠟，

一洗就是一兩個小時。

大功告成之後我總是迫不及的帶馬克在路上奔馳，

炫耀著我們的青春。







那年的馬克好年輕，

那年的BWS還不是國中妹最愛御用車款，

還沒被改得亂七八糟，

還沒臭名遠播到處被酸。

沒什麼人騎，

在路上跑都不會「撞車」。







那年的我也好年輕，又狂妄又自大。

不知山有多高，海有多深，

只知道，

管他在哪裡，

只要一個油門可以到，

就算是在天邊，

都不是距離。
https://goo.gl/9Oq4yb








*







擁有一樣東西，

最好的炫耀方式就是跟身邊的人分享。

大一那年還不是每個朋友都有機車，

馬克在我的朋友之間很受歡迎，

黃黃的他很像計程車，

我也樂意讓他當計程車。

我的車廂裡面永遠有一頂便宜的西瓜安全帽，

應付臨時出現的突發狀況。







印象中只要你敢開口、我辦的到，

我從來沒有拒絕過任何一個人的接送請求。

那不是因為我真的很慷慨，也不是因為油不用錢，

我想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我真的蠻喜歡騎車，

就像一個拿到新玩具的小孩，

總喜歡一直把玩具拿在手心。







對每個乘客，

我都一定會隆重的介紹馬克，

畢竟努力跑的是他，而不是我，不是嗎？







一個學期又一個學期過了。

馬克完完整整的參與了我無憂無慮四年的大學時光，

上課的時候陪我往返家裡跟學校，

寒暑假陪我往返台中台北，

辦活動的時候他也可以載器材載道具，

有喜歡的女孩的時候就幫我載喜歡的女孩。







一個人騎車的時候，

我會跟馬克說話，

就像在跟寵物聊天。

你幻想他聽得懂，也知道他不會說，

所以他聽了我很多沒用的煩惱、我在喜歡哪個女孩子、我天馬行空的亂思亂想。

而他總是用他富有朝氣的引擎聲回應我。







大學的時候，

大概就有了環島的想法。

『馬克，我們去環島好不好？』我喃喃自語，

『可是要找哪個時間呢？』

「梗～」馬克一如往常，用一聲引擎聲回應我。

畢竟是個學生，需要上課，

寒暑假也都被系上的營隊活動填滿了，

於是我們的環島之旅，

一直都被「最近好忙」、「再看看吧」這些枷鎖給蹉跎掉了。







這一蹉跎，就蹉跎了我的青春，還有馬克的。

那一年又一年，總是匆匆忙忙。







*







時間過得太快了，

當你在那個時間點的時候你不會這麼覺得，

但是當你回頭看，

往往會有這樣的感慨。







那一連串，

畢業、

當兵、

上班。

莫名其妙的三年就過了。







在當業務的那兩年，

機車就是我們的命脈，

我們需要機車上下班、拜訪客戶、載客戶、開發、帶看、銷售，

在這個過程中馬克的里程數越來越高，

但也越來越失去了靈氣，

從一台充滿霸氣的車，

漸漸地變成了單純的代步工具。







我根本就不記得，

我有多久沒有好好的看看他、跟他說話、或者是給他洗個澡。

我只知道我每天都很忙碌、疲憊，

早上坐上馬克出門，

晚上坐上馬克回家。







那是一種每天見面，越來越失了熱情的感覺。

你習慣它的存在，把它的存在當成理所當然，

你的心跳不若當初的熱情澎湃，

少了心存感謝。







*







「馬克老了」的跡象開始發生。

某一次載媽的時候她認真的問我要不要換一台車了，

她覺得馬克的引擎聲很大，

但因為我平常戴著3/4罩的安全帽，根本聽不出來；

『不要。』我只是果斷拒絕了媽，然後把馬克牽去車行。







另一次紀力嘉來台北，

我也騎著馬克載他，

「你的馬克在哭。」他說。

我只好再把馬克牽去車行報到。







這樣的狀況屢見不鮮，

不懂車的我還理所當然地認為，

車子用久了聲音難免就是會大一點，

反正車子掛了跑不動了我就牽去車行，

還能跑我就不管他，

除了換機油跟齒輪油之外，

保養什麼的都是等到車行建議我做我才會做。







情況沒有好轉。

馬克開始會在路上熄火，

只要一下大雨他就完全發不動，

這種時候我總是不耐煩地拍拍他的儀表板，

『兄弟，你怎麼啦？』我喃喃自語。







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晚上十點多，

我收拾好東西準備下班，

可那天大雨滂沱，

馬克怎麼發都發不動，還給我漏電。







那天，我推著馬克走回家。

『實在太慘了』我一邊走，一邊苦笑。

『沒關係啦，明天我再帶你去看醫生。

以前你載我，現在你走不動了，就換我推你吧！』

說來諷刺，那天是我在那段期間，

難得的，就只有我跟馬克的，

「兩人時光。」







馬克的狀況時好時壞，

這樣的情形歸咎於我是一個差勁的主人。

如果他昨天掛了，今天又沒事，

我就會覺得他可能昨天心情不好在鬧脾氣。

當我覺得事態嚴重的時候，

我通常會上網看看網友的意見，

大概是哪邊出了問題，哪個零件需要換，

但是只要沒有行車的危險、車子不會爆炸，

我通常都看看就過了。







也許不只對待車子，

有時我們人對待自己也是這樣，

我們往往會忽略一些警訊，

在自己倒下之前，都很鐵齒。







工作快滿兩年的時候，

我的身體已經不若當年健康，

我的體力變的非常差，

因為那兩年裡面我幾乎都沒有運動。

我變的很容易疲倦，

但是到了睡覺時間又捨不得睡覺，

一閉上眼，再睜開的時候又是新的戰鬥，

對客戶、對同事、對工作、對人生。







我是一個自我要求很高的人，

同事都很喜歡我，店長也幾乎沒有給我壓力，

但是我就是會自己逼自己。

我開始不明原因異常的掉髮，

那個速度就像是正在被開發的熱帶雨林，

從我髮漩周遭開始迅速的消失著。

而我只是苦笑，

嘲笑自己終將慢慢變老。







那一陣子在同事之間發生了一件大事，

一個30歲上下的資深同事被檢驗出癌症第三期。

這讓大家都嚇了一大跳，

紛紛跑去大醫院做健康檢查，

在報告出來之前真可說是人心惶惶。







報告出來，

身體不好，但還行。

而我開始用了不同的角度看待我的工作還有人生。

我看著那些很資深的前輩，

想著很久很久以後，

我就會變成這樣的一個人，而我並不願意。







我花了點時間幫最後一組十分信任我的客戶找到房子，

把我剩下的資源跟客戶分給了店裡面的夥伴，

寫了一篇文章紀念了逝去的兩年青春，

想起自己曾經很喜歡胡亂寫東西。

最後我讓同事在我的制服上簽名，

在一個夏天的傍晚離開了熟悉的公司。

我把馬克的油門使勁一吹，

幻想我們可以回到十八歲那年。







可是幻想，

終究只是幻想。








*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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